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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8章 始返樓蘭國,還向朔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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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古兀魯塔山腳下,春日的暖陽照射著大地,帶來溫暖和光明,細弱的草莖拱開了泥土,更有早發的野花於和風中綻放。

東去春回,忽必烈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在過去的那個冬天裏,他實在蒙受了過去幾十年間從來沒有過的羞辱和慘重的損失:

因為遷徙導致漠北諸部沒有收集到足夠的過冬糧草和烤火用的幹牛糞,兀魯斯制度下那顏武士們早已對生產變得陌生,倉促的逃走更讓這種窘迫的狀況雪上加霜,兀魯塔山地處北方固然能防止漢軍大舉來襲,但愈發酷烈的北風帶來了可怕的死亡,餓斃、凍死的部民比比皆是,家家戶戶都有呼天搶地的哀嚎。

偏生漢軍還派斥候前來襲擾,他們身穿雪白的服裝隱藏於冰天雪地之中,叫人肉眼難以發現,他們使用的步槍射程空前的遠,忽必烈令人檢查部民死亡情況和敵人留在雪窩子裏的痕跡,發現最遠竟有部民是在兩百丈距離上被擊斃的!

可惡的漢軍斥候!忽必烈揮了揮拳頭,狠狠的罵了句。

也許,一個加強排規模的襲擾部隊,對於裹挾二十餘萬部民的忽必烈來說就像蚊子和大象一樣,但蚊子的叮咬使得大象疲於奔命,等蒙古武士們騎著戰馬追出去,漢軍早已坐上雪橇溜之大吉,然後再利用射程優勢將他們挨個送進地獄。

“媽的,那種槍的射程,怎麽會那麽遠?要是能搞到這樣的武器,蒙古大軍豈不是天下無敵了?”忽必烈悻悻的想著。

看了看堂下濟濟一堂的漠北諸王,玉昔帖木兒在內的蒙古大臣,要麽絡腮胡兇相畢露,要麽滿臉橫肉一身汙漬,全都是粗鄙不文的模樣,唯一的漢臣趙覆又是儒服羽扇綸巾的打扮,忽必烈就感到一陣眩暈無力:

為什麽蒙古大臣都笨頭笨腦的,漢臣又只剩下了一個只會詩詞歌賦、世道人心的儒生?郭守敬,王恂,許許多多的奇才異能之士,為什麽都背棄了大元,投入大漢的懷抱?

唉~要是這些人裏面,有一個能制造槍炮的能工巧匠,那該多好啊!

忽必烈想著想著就苦笑連連,蒙古武士惟以馬背征戰為能事,讓他們學習制造工藝,真真是趕鴨子上架了。

“報~~”怯薛近侍拖著長聲報道:“伊兒汗已恢覆疆土三分之二,委派波斯大賢者麥術丁前來朝貢!”

那伊兒汗阿魯渾本與北元交好,這次被光明聖女趁他國中空虛發動起義,差一點兒就身死國滅了,幸好金帳汗忙哥帖木兒借給他兩個萬人隊的兵力,忽必烈又以金銀財帛傾囊相助,阿魯渾登時士氣大振,率兵長驅大進。

塞裏木淖爾雖有大漢傳檄德裏蘇丹等部助陣,又有海上航線運來的糧草、武器支持,無奈當年旭烈兀以兩萬正宗蒙古軍就掃平了西南亞七百萬平方公裏的土地,無論波斯人還是天竺、塞爾柱突厥,都不是蒙古武士的對手,現在已退守各沿海城市,借助大漢的海上力量穩定戰線。

阿魯渾西歸時迫於國中內亂,危急之下向忽必烈敲了次竹杠,現在到戰局穩定,覺得覆國有望,就又派使臣前來結好,畢竟拿人手軟嘛,阿魯渾的軍費還多虧忽必烈替他籌措呢。

聽到波斯大賢者麥術丁的名字,忽必烈登時大喜過望,一疊聲的叫道:“快,快請麥術丁先生!”

軍帳之中,玉昔帖木兒等蒙古大臣激動的等待著,在他們看來,之所以屢敗於漢軍,只因為兵器不如對方犀利而已,只要能制造出和漢軍步槍一樣的武器,何愁不能擊敗大漢,重現蒙古帝國的輝煌?

而那位大賢者麥術丁,正好就是號稱從耶路撒冷到大都城最睿智的大賢至聖,波斯天文第一大家,號稱能“制造世間一切精巧覆雜之器具”!

要知道當年就是波斯大賢阿老瓦丁制造了回回炮,這才打破了堅固的襄樊城,給伯顏滅宋打開了通路呵,這一次,麥術丁一定能重現輝煌吧。

蒙古將軍、貴族們自信滿滿,畢竟在之前就有郭守敬覆制漢軍火炮的先例,北元制造的火炮雖然因為種種原因沒有發揮太大的作用,畢竟也是成功制造出來的,在他們心目中,步槍比火炮要小得多,要是麥術丁親來,應該沒有問題。

趙覆嘿然不語,心下很有些忐忑,搖擺不定的墻頭草本性又讓他顧慮重重了:要是波斯人真能造出一模一樣的步槍,那北元豈不是有望重新崛起?自己的選擇,難道又錯了嗎?

很快,麥術丁來到了軍帳之中,正待山呼舞蹈,忽必烈就急匆匆的扶起了他:“麥術丁先生乃波斯大賢者,何必行此大禮?朕北狩蒙古故地,正要廣招天下奇才異能之士,以先生之大材,正該延請上座才對。”

麥術丁有點詫異的看了看忽必烈,也沒太和他客氣,就在一邊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忽必烈早已心急如焚,便也不雲遮霧罩了,將希望制造步槍的要求和盤托出。

麥術丁白胡子微微翹起,布滿皺紋的黑紅色臉膛上笑瞇瞇的:“本賢者受命前來朝覲,也帶有考察研究東方火藥和火器技術的私心,若是一般的管狀武器,想來仿制也不困難。”

呵!這下子蒙古帝國的君臣們興高采烈了,波斯大賢是不會吹牛的,他說能制成就一定能成功!

“長生天吶,感謝你如此的垂青!”忽必烈心頭喃喃的祈禱著,十多年前,整整七年南下大軍的步伐停滯在襄樊城下,頓兵堅城、師老無功,南下滅宋的大計眼看就要化為烏有,阿老瓦丁帶著回回炮撬開了南宋江山的鐵鎖,完成了蒙古帝國的輝煌。

十餘年後,難道又是波斯人給帝國帶來了難得的福音,要讓帝國重現輝煌嗎?

即便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忽必烈,也目露喜色,幾乎要催著麥術丁制造火槍了。

不料,麥術丁捋了捋雪白的胡須,又道:“我在波斯做過試驗,手持的‘馬達發’不管加大裝藥還是增加管長,最遠也就打到五十丈遠,斷不可殺人百丈之外,所以還請讓我看看大漢那種神奇的武器,好方便仿造。”

忽必烈面有難色,便是玉昔帖木兒等人都不好意思的垂下頭顱,漢軍來去如風,便是人影子都摸不上人家,何嘗奪到過一支新式線膛步槍?

“只有,只有他們的舊槍。”忽必烈很有些無地自容了。

“也罷,”麥術丁沈吟半晌道:“那就將他們射出的子彈拿來我瞧瞧吧。”

還沒等忽必烈回答,玉昔帖木兒就面露喜色:“有,這個有很多……”

追隨元廷來此地的部民,一個冬天裏被漢軍襲擾打死了不下三千人,留在人體內的子彈當然多得是,要怎麽看都是有的。

忽必烈狠狠瞪了眼玉昔帖木兒,敵人的武器沒有繳獲一支,子彈倒挨了幾千上萬發,在朝覲使臣面前擺出來,面上很有光采嗎?

沒有人發現,麥術丁嘴角有一絲譏誚的笑意。

線膛槍射出的子彈送來了,舊式步槍也拿來了,麥術丁將一顆明顯是因為射入人體而變形膨大的軟鉛子彈捏在手中,看了又看,時而眉頭緊鎖,時而喜笑顏開,甚至將子彈捏在手指之間,模擬在空中旋轉著飛行。

忽必烈毛孔粗大的臉脹得通紅,忍不住問道:“怎麽樣,大賢者能覆制麽?朕這裏黨項、契丹的熟練鐵匠都還不少,兀魯塔山又產煤鐵,要是可以的話,朕希望今晚就能開工。”

麥術丁搖了搖頭:“不行呢……”

什麽?蒙古大臣們沮喪到了極點,趙覆又開始慶幸,忽必烈的聲音就在這一瞬間低了下去,陰沈得像兀魯塔山之巔終年不化的冰雪:“怎麽?方才大賢者說可以制造,現在卻出爾反爾,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麥術丁拿著子彈,不慌不忙的道:“大汗請看,這子彈上帶著螺旋刻痕,分明是新式步槍內膛有凸出的螺旋線,這才能讓子彈上形成如此花紋——以臣看,這螺旋花紋便是子彈射得遠的秘密。”

忽必烈、趙覆、玉昔帖木兒在內的所有帳中人,全都大眼瞪小眼根本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他們完全聽不懂,不明白。

麥術丁暗笑蒙古權貴們不學無術,也不準備細細解釋了,直接了跑出去。

良久,發呆的蒙古君臣才從楞怔中醒過神來,玉昔帖木兒勃然大怒:“那麥術丁好生無禮!就敢這樣跑了出去,身為屬國使臣,焉敢如此放肆!”

話尤未了,麥術丁拿著個小孩玩耍的陀螺進來了,他將陀螺放在地上,用小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打起來。

君臣們張口結舌,好歹麥術丁終於做出了解釋:“看,旋轉的陀螺不是穩定的嗎?漢人在步槍內膛刻上了螺旋線,逼使子彈射出時高速旋轉,這樣它就能飛得又遠又穩。”

“以大師的賢才,契丹和黨項工匠的才能,無法覆制這種武器嗎?”忽必烈的聲音,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飄忽,有些軟弱無力。

麥術丁緩慢而堅定的搖了搖頭,“非但這種新式步槍制造不出來,就連舊式步槍也沒法可想,這些精密加工的零件不是契丹人的鐵錘能敲出來的……神奇的大漢皇帝,我不知道他究竟有多麽聰明睿智,至少在武器方面,我想他已經遠遠超越了我。”

天!難道大漢皇帝楚風得到了長生天賜下最高的智慧?忽必烈覺得很有些頭暈目眩,也就沒有註意到麥術丁辭行時,嘴角閃現的一絲詭詐。

就在北元汗廷一片愁雲慘霧時,似乎又有了一點點值得高興的轉機:陽翟王帶著他的五個萬人隊南下來到了兀魯塔山,前來覲見忽必烈,雖然他對大汗的態度已經談不上多麽謙恭,但他得知楚風在包克圖和哈喇和林改土歸流的政策之後,對大漢作戰的鬥志倒是頗為高昂。

忽必烈盤點了一下自己手中可以算得上的力量:陽翟王五個萬人隊,自己兩萬殘兵敗將,北廷都元帥府轄下的一萬西域蒙古軍兩萬探馬赤軍,加起來九萬兵力。

也許,這點兵力無法正面對抗大漢的百戰之師,但要在廣袤的西域上和楚風細細周旋一番,借助西域那些抗拒改土歸流政策的毛拉、伊瑪木和阿訇,似乎還是很有可能的。

於是忽必烈下達了命令,分遣密探攜帶金銀珠寶前往西域各城聯絡,北廷都元帥府向北方靠攏,自己率兵南下。

楚賊,我絕不將西域拱手相讓!忽必烈恨恨的看著南方,如果他的眼神能夠帶上溫度,他希望比烈火更熾烈。

忽然,玉昔帖木兒貼到他耳邊,說了些什麽。

趙覆支棱起了耳朵傾聽,斷斷續續只聽得幾個詞兒:“北廷都元帥”,“塔塔爾”……

忽必烈的瞳孔一下子縮緊了,射出森冷的寒光。

……

別失八裏的北廷都元帥府,乃是一座帶著波斯風情的尖頂建築,本是波斯商人修建的宅邸,當年蒙古帝國征服此地,便將這座城中最輝煌的建築“征用”為都元帥府,只不過數十年過去了,原本的主人早就埋骨黃沙,他們昔日的家園還被侵略者占據著。

都元帥府的大堂,獨山、輪臺、章八裏、別兒斯闊、龜茲、於縝各城邦的大毛拉、亦都護,黑壓壓站了一大片——哈密力的消息傳來,各城百姓都有心歸化大漢,很有些蠢蠢欲動,上層統治者卻嚇得屁滾尿流,生怕步了哈密力大毛拉和阿斯蘭汗的後塵。

所有的目光,都註視著堂上那個雄壯的身影,似乎現在只有他能作為依靠了。

都元帥溫裏木可兒是一個精悍的蒙古將軍,他鐵塔般的身軀曾經是西域各城邦抵禦海都東進的屏障,但現在,這座靠山好像也有些自身難保,他的嘴角起了老大幾個燎泡,眼睛裏滿是血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至少有好幾個晚上沒有睡踏實了。

親兵們更是清楚,打那個羽扇綸巾的漢人前來,自家的元帥大人就一連三天三夜沒有睡著覺,整天長籲短嘆,要不就望著東北蒙古草原故地、包克圖和哈喇和林的方向出神,魔魔怔怔的。

唉,大帥你又何苦來哉?難道忘記了我們是什麽人了麽?親兵們腹誹著,不由自主的握了握彎刀,看著堂下西域各城邦顯貴的眼神,就多了幾分兇戾之氣。

“大帥,”於縝城的大毛拉恭恭敬敬的鞠躬道:“現在只有您能夠阻止漢軍東進的腳步了,不管我們的衛隊,還是煽動叛亂,都無法阻止異教徒的前進,一切,都要靠您了!”

在西域各族心目中,蒙古帝國無異於霸王龍一樣強大的存在,而他們自己就如螻蟻般弱小可欺,大漢的腳步漸漸臨近,除了所向無敵的蒙古武士,還有誰能夠阻止大漢的改土歸流呢?

不少人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帥快些出兵吧,要不然咱們治下的窮巴郎子都快造反了,還有些不識時務的巴依老爺也說什麽等大漢來了收稅輕……”

溫裏木可兒終於出聲了,他甕聲甕氣的道:“既然窮人喜歡大漢,巴依老爺也喜歡大漢,那你們幹脆歸順算了嘛!還找本帥做什麽!”

“唉呀!這是從何說起?”大毛拉詫異的道:“我們都是大元朝忠心耿耿的臣子,如何會跟著叛賊走?”

忠心耿耿?聽到這四個字溫裏木可兒哂然一笑,想當年海都勢大,這些城主、毛拉哪個不和他暗中勾勾搭搭?只等到伯顏在杭愛山破了海都,這才重新老實下來,可上次海都從這裏過境去中原參戰,都還有不少人前去輸誠納款呢!

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大元治下雖然稅賦沈重,好歹還是讓他們做城主、毛拉,大漢治下要改土歸流,城主成為平民,大毛拉也只能念經祈禱不能裁判案件插手庶政,成了純粹的老和尚。

所以,西域各城的百姓都期盼大漢能快點兒到來,作為統治者的毛拉和城主們,則希望維持大元朝的統治。

見都元帥遲遲不發一言,龜茲城的城主也道:“都元帥不須擔心咱們的忠誠,無論如何,咱們是不會投向大漢的,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做大元朝的忠臣,我們對大汗的一片赤誠,向安拉起誓,便和都元帥您的赤膽忠心一般無二!”

和我的忠心一般無二?溫裏木可兒笑得更加意味深長了。

忽聽得府外一疊聲的傳報:“大汗使者前來頒賜聖旨!”

七八名鮮衣怒馬的怯薛武士昂然而入,見到溫裏木可兒之後才換上了溫和的笑容,緩緩展開寫在羊皮紙上的聖旨。

太好了!這是直接來自北方大汗身邊的使者!西域各城的城主和毛拉們紛紛湧上前去,希望等聖旨宣讀完畢再向天使訴說,要求大汗出兵南下抵擋漢軍。

“大福蔭護助裏,長生天庇佑裏,皇帝聖旨:溫裏木可兒累年安定西域有大功,著回朝廷升授平章政事之職,北廷都元帥由別失哥出任!”

西域各城的顯貴們頓時喜出望外,爭相向新來的都元帥獻媚:“哎呀呀,原來別失哥大人便是新任的都元帥,真真年青有為啊……”

也少數有人朝著溫裏木可兒不鹹不淡的告別,只不過語氣和恭維別失哥相比就完全是天上地下了。

世態炎涼便是如此,照說溫裏木可兒雖然失去了北廷都元帥府的實權、軍權,但平章政事也是從一品的大官,品級提升應該是好事。只不過,亂世之中藩鎮權柄遠比朝廷大臣強,這也是末世之中的獨有景象了。

溫裏木可兒看了看大堂之後,臉上陰晴不定,似乎心頭天人交戰,良久他非常難看的笑了笑,對別失哥道:“好……天使遠道而來,咱們先接風洗塵,再敘公務。”

那頒旨的別失哥上前一步將聖旨遞來,溫言笑道:“溫裏木可兒將軍,大汗聖命緊急,還是先把都元帥印信、虎符交給在下,辦完了交接再吃酒席吧!”

溫裏木可兒最後一次看了看後堂,牙齒一咬,他忽然展顏笑道:“別失哥大人,在下認不得八思巴蒙古字,這聖旨看不分明,您能否給在下解說一番?”

八思巴蒙古文是北元的官方文字,但這種“由吐蕃人替蒙古人按照漢人文字規範創制的文字”,讀懂的難度不亞於天書,即便是蒙古貴官也有不少粗鄙不文者不認得這種字。

雖然一般蒙古貴官都備有讀書先生來替他讀寫公文,但聖旨關系重大,欽差使者替接旨的人解讀也算個慣例吧,別失哥也不虞有他,上前指責聖旨道:“這第一句……”

頭一句話還沒說完,別失哥就覺得下腹劇痛難忍,他抽搐著倒下的時候,才發現小腹處插著把明晃晃的彎刀,彎刀的柄,握在溫裏木可兒手中。

“忘了告訴你,本帥已決心棄暗投明,率軍投入大漢皇帝的麾下!”都元帥冷冷的道。

“你、你這個蒙古叛徒!”別失哥巍巍顫顫的指著對手,嘶啞著叫道:“不要忘了你是蒙古人,你永遠是一個可恥的叛徒!也別忘了漢人有句話叫做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大漢皇帝不會信任你這個蒙古人!”

溫裏木可兒聲音冷硬,斷喝道:“不!我不是蒙古人,我是塔塔爾人!包克圖和哈喇和林的塔塔爾部,在大漢皇帝治下!”

塔塔爾,塔塔爾……別失哥的眼神開始渙散,生命正從他的身體裏飛速流逝。

同來的幾名怯薛武士妄圖抵抗,很快就被溫裏木可兒的親兵砍倒於血泊中,這些親兵都是塔塔爾部的成員。

當年,忽必烈大量征發核心部族的那顏武士南下侵宋,因為南方漢地富饒,可以放手大搶,賺個盆滿缽滿;而苦寒貧瘠的西域就讓塔塔爾、蔑兒乞這些部族的武士前來戍守,一方面沒什麽油水,另一方面也是讓他們和海都拼殺,消耗這些外圍部族的實力。

這種做法,當然會引起西域駐軍的不滿情緒,蒙古帝國強盛的時候還可以壓制,帝國衰落時則毫無疑問的暴發出來,即便是一貫忠於朝廷的溫裏木可兒,也終於在最後一刻選擇了大漢。

轉眼間,大堂上就血流八尺、伏屍數具,眾位西域顯貴都駭得呆了,半晌才有人反應過來,顫聲道:“恭賀都元帥棄暗投明,祝都元帥得到大漢皇帝信任,升官發財,前途無量……”

“對對對,我們早就想投漢了,”大毛拉眨巴著小眼睛,大胡子底下的嘴唇直翻:“我們方才是不知都元帥的想法,所以試探一下罷了,千萬不要誤會啊!”

“哦,真的嗎?”後堂傳出的問話森寒徹骨,便是陽春三月,眾位顯貴也不由得激零零打了個寒顫。

一位面目陰沈的漢人書生從後堂踱著四方步走出,手中輕搖折扇,面上帶著譏誚的笑意:“沒想到,諸位都是我大漢的忠臣吶,只不知你們於敵後建功立業,可曾在情報司備案登記?”

“有,有!”龜茲城的大毛拉把一顆花白頭發的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忙不疊的道:“當然有,本人曾派人前往李鶴軒大人處聯系歸漢……”

“你放屁!”於縝城的亦都護將大毛拉推開,搶上前道:“我才是大漢帝國最忠心的臣子,我曾派人前往開封,朝覲偉大的大漢皇帝!”

說罷,他眼珠子一轉,接著道:“只不過,聯系的使者至今沒有回來,也不知路上出了什麽事兒沒有,畢竟如今兵荒馬亂的,也說不準。”

哈,有了這個理由,簡直太好不過了,隨便怎麽說反正往子虛烏有的使者身上推!

一時間,大堂上亂紛紛的湧做一團,哪怕北元方面派來的使者橫屍於地、流血數尺,空氣中的血腥味道濃烈得令人想吐,他們就為爭當大漢皇帝的忠臣鬧了個烏七八糟。

墻頭草、隨風倒,是西域各族最真實的寫照。

“咳咳,”那青年咳了兩聲,待眾位顯貴們安靜下去,他才笑嘻嘻的道:“請問諸位知道我是誰嗎?”

眾人大眼瞪小眼,這才發現自己還沒問問年輕人是何方神聖呢。

他笑容可掬:“敝姓李,草字鶴軒。”

媽呀!大漢皇帝座下最可怕的劊子手,地獄魔王般可怖的邪惡存在!西域各城主、毛拉只覺得膝蓋頭一軟,就站不住了,癱坐到地上爬也爬不起來。

“通通的帶下去,關起來!”溫裏木可兒厭惡的揮了揮手,轉頭對李鶴軒道:“對不起,直到最後一刻我才下定決心。”

李鶴軒笑了,“沒關系,我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

一柱香之後,北元北廷都元帥府的圓頂上,升起了大漢帝國的金底蒼龍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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